为霜

某一天小齐起床以后，发现所有人头顶都出现了一个好感度的进度条。

合宿背景。带一点南北和九明。

 

01

齐思钧揉着眼睛打开宿舍的门，唐九洲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了，闻声转过头来把手机一扔，喜笑颜开地扒着沙发后背伸长了脖子：“小齐哥我们今天吃什么？”

齐思钧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一定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对。

 

他冷静了十几秒，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伸手把门打开，唐九洲已经一溜烟跑到了门口，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小齐哥你怎么不理我？”

齐思钧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踮起脚尖在唐九洲头顶小心地摸了摸。

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摸到。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对方的脑袋推到一边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确实看到，那里有一根柠檬黄色的进度条，几乎满格的，末端的数字在“97”附近活泼地跳了跳。

我一定还在梦游。齐思钧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再次用力关上了门。

下一秒，他隔壁的床铺伸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来，他的舍友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不满地指责道：“齐思钧你在干嘛？”

齐思钧盯着对方头顶那根草绿色的、数字停留在“92”，并且还有一点下滑趋势的进度条，思考了两秒，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蒲，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蒲熠星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会儿：“小齐你昨晚睡前是不是喝水了，脸肿了。”

齐思钧深吸了一口气：“蒲熠星你早饭没了。”

下一秒，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92”活泼地跳了跳，变成了“91”。

 

02

齐思钧用半个小时消化了一下这个非自然事件，差点错过做早饭的时间。他发现每个人头顶都有一根好感度条，代表着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度，不同的人进度条的颜色是不一样的，比如蒲熠星是草绿色，唐九洲是活泼的柠檬黄，邵明明是带点少女的粉橘色。他们的好感度都在90分以上，九洲和明明的好感度大部分时候都高于95；助理们的好感度基本上在80分左右徘徊，不太熟的摄像老师和工作人员大概有75+。

所以我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嘛，齐思钧开开心心地想，卷起袖子准备去煎蛋。这时隔壁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周峻纬刚睡醒的、黏黏糊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齐，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醒了呀峻纬，”他一边打单一边伸手去够料理台上的餐具，“我煎一点蛋和培根，再烤点面包吧，你去沙发上坐会儿，我很快——”

他的话音一下子顿住了，盯着对方看了又看，手里的玻璃碗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愣了半秒，才有点反应过来的样子，连忙弯下腰去捡。

“哎呀，”周峻纬被他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一把按住他的手，从料理台上摸过一副手套来，“怎么能直接捡呢，小心扎手……”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对方飘忽的脸色，担忧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老齐，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齐思钧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躲过了对方的手。周峻纬脸色微微一僵。

“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呀，”周峻纬仔细地盯着他有点苍白的脸色看了会儿，小声道，“你去歇会儿吧，我来收拾，早饭我来做。”

齐思钧又盯着他看了看，微微地抿了抿嘴唇，小声嗯了一声，魂不守舍地飘去了客厅。周峻纬把碎玻璃捡起来，还是有点担心，转过头去看，发现齐思钧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己，表情有些古怪，一对上他的视线，又飞快地把眼神移开了。

 

齐思钧晃晃悠悠地坐到沙发上，邵明明和唐九洲嘻嘻哈哈地团在一起打游戏。他趴在沙发上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周峻纬。男生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往他的方向看了看，愣了一下，眉眼弯弯地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来。

齐思钧心口一跳，目光又往上移了移，再次落在对方头顶，那根细细的粉红色进度条跳了一下，从“29”跳到了“32”。

他慢慢转过身来，眼神又在邵明明唐九洲头顶跳动的“97”和“98”看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一点伤心。

 

03

郭文韬是最后一个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的，他出来的时候正听到叛逆青年唐九洲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含混不清地点菜：“小齐哥我明天要吃蛋饼，培根再吃要吃吐了。”

周峻纬在对面伸长了胳膊敲他的手臂：“吃的都堵不住你这张嘴。”

郭文韬敏锐地眯了眯眼睛——这话平时应该是齐思钧说的。他在齐思钧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一边伸手够了一片吐司，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小齐怎么了？”

“啊？”神游天外的齐思钧猛地回过神来，“没事——九洲刚刚说什么？”

“他嫌弃我的早饭难吃，”周峻纬有点担忧地看了看他，又把情绪压下去，把手里的半杯牛奶递给他，笑道，“说要吃你做的蛋饼。”

齐思钧看了看对面笑盈盈的人，又看了看郭文韬头顶跳动着的浅蓝色的“95”，突然更生气了。

“我不喝牛奶。”他脑子一热，气愤地把玻璃杯推到一边去，把脸扭到了一边。

郭文韬又瞥了一眼，和蒲熠星齐齐转过脸看着周峻纬——你怎么惹到他了？

周峻纬对上他们的目光，茫然而迷惑地挠了挠脑袋，又摊了摊手。他转过脸去，齐思钧已经低下头在吃培根了，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旋给他看。

还挺可爱的……他这么迷惑地想着，端起手边的牛奶喝了一口。

过了会儿，齐思钧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周峻纬头顶粉红色的“32”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33”。他迷惑地和周峻纬对视了会儿，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头顶的数字又活泼地跳了跳，变成了“34”。

……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齐思钧迷惑，齐思钧恼羞成怒，齐思钧觉得这个系统可能出了bug。

 

04

第五次感受到齐思钧专注而迷惑的目光，郭文韬坐在沙发上一边噼里啪啦打字，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小齐，我头顶有什么东西吗？”

“啊？”齐思钧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移话题，“那个，不是，导演组今天早上跟我说我们这周要换室友……”

“唐九洲他的好感度要清零了！”邵明明在旁边的沙发上尖叫了一声，魔音穿耳。

“我知道啊，”郭文韬的声音奋力穿过正在打游戏的两个小朋友，“导演组说这次抽签。”

“啊？”唐九洲从旁边探过头来，“不扔骰子了吗？”

“唐九洲！”邵明明又尖叫了一声，“你离他那么远，好感度是不会上升的！”

齐思钧更加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在玩什么？”

“哦，明明最近在玩一个攻略游戏，”唐九洲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那种恋爱教程的游戏，就是要每天黏着你的攻略对象，跟他一起吃饭喝水上课拉手睡觉……”

“没有睡觉！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情趣也没有！”邵明明不满地反驳道，“感情是要通过长期陪伴和肢体接触来培养的，日久生情你懂不懂啊，这是你第十八次失败了你知道吗……”

“日久生情？”蒲熠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冒了出来，“哪个日？”

“这段掐了，”郭文韬头也不抬，“这个不能播。”

齐思钧把他们满嘴跑火车的废话过滤掉，把这段对话从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小齐老师生性坚强，愈挫愈勇，此时看着周峻纬头顶一跳一跳的进度条更是斗志满满。他把“周峻纬的进度条为什么是粉红色的他是不是其实特别少女心”的这个问题暂且放到一边，趴在椅背上一目十行地在手机上刷攻略。

……人类都是视觉动物，要时刻展示你最美的样子……

——齐思钧思考了两秒自己在周峻纬面前花枝招展孔雀开屏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世界上没有人比周峻纬本人更好看，他自己照镜子就够了。这条pass。

……发掘共同兴趣，寻找共同话题……

——他们好像跳过了这个阶段，直接大跨步进入了无话不聊模式，共同话题摞起来能有唐九洲那么高。这条pass。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这个男人的胃……

——周峻纬做饭比我还好吃，这条pass。

齐思钧毫无耐心地看着手机，逐渐开始暴躁。三分钟以后，他啪一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还不如一起吃饭喝水上课拉手睡觉日久生情呢——是健康纯洁的那个日。齐思钧不满地想。

 

05

在他这么苦思冥想的时候，导演组拿了一个箱子过来让他们抽签选室友，抽到数字一样的两个人自动分为一组，完成这三天的任务。等他回过神来，箱子里已经只剩一张签了。齐思钧一手按在箱子上，眼角瞥到神色恹恹的唐九洲，突然有了主意。

“九洲，”他不动声色地凑过去，笑眯眯地问道，“没有抽到跟明明一组？”

唐九洲面如土色地点了点头，蔫蔫地看着他。

齐思钧撑着下巴看他：“抽到了峻纬？”

“嗯？”唐九洲眼角抽了抽，“这你也知道？”

齐思钧露出一个深藏不露的笑容，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废话，唐九洲平时抽到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会高高兴兴的，只有跟周峻纬一起做任务总是被惨虐，更别提峻纬还会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强行关灯并没收别人的手机。

“我跟你换吧，”他凑近了一点，贴着对方的耳朵小声道，“我这里面是明明。”

“啊？”唐九洲脑袋上的问号快要实体化了，“这你也知道？你有透视眼吗？”

“你看蒲熠星多高兴啊，”齐思钧神神秘秘地小声说，“他肯定是抽到了文韬。”

唐九洲抬起眼睛狐疑地看了蒲熠星两眼：“我怎么不觉得他开心？”

蒲熠星正在跟郭文韬争夺今天中午祸害锅的特权，两个人掐得热火朝天，邵明明趴在椅子上面露喜色，眼巴巴地看着。

“你不懂，”齐思钧面不改色地随口胡扯道，“我跟他一屋住了快一周了，他提到文韬就那副表情。”

唐九洲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你换不换，”齐思钧深吸一口气，收起笑容，用气势压倒对方，“导演组要过来了。”

“换换换！”唐九洲忙不迭地把手里的名签塞给他，眼疾手快地从箱子里掏出最后一张来，一溜烟跑远了，“明明——！”

 

唐九洲一跳一跳地跑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看导演组给的任务卡了。少年欢欢喜喜地扑到自己身上：“小齐哥你太神了！我又跟明明一组了！”

齐思钧眯起眼睛把他一把捞住，看到唐九洲头顶柠檬黄色的好感度几近爆表：“慢点慢点。”

“文韬跟阿蒲真的是一组啊，”唐九洲美滋滋地去捡自己的任务卡，“小齐哥你太神了，周峻纬附身了吗？”

齐思钧听了这句话，下意识抬头去看周峻纬，发现周峻纬手里拿着任务卡，保持着一个像拍海报一样的姿势，正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他们对视了一会儿，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头顶粉红色的好感度往下掉了一格，又蹭蹭往上窜了三个点，变成了36。

……真是捉摸不透的男人啊。齐思钧这么想着，随口回道：“哦，我随便猜的。”

唐九洲脑袋上冒出一格问号来。

“蒲熠星跟谁一组都是那个表情，”齐思钧心不在焉地把任务卡翻了过去，“要是跟你一组他会更高兴，因为有人可以欺负了。”

唐九洲：？？？

齐思钧抬起头，发现唐九洲头顶本已几近满格的好感度刷刷往下掉了两个点。

太可爱了吧这个孩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去抱了抱对方的肩膀，认真地安慰了一下被骗的崽。过了没几分钟，那根柠檬黄色的好感度又喜气洋洋地升上去了。他摸了摸对方的头顶，心情很好抬起头来，周峻纬正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齐思钧看着对方头顶粉红色的“35”，脸色一下子变黑了。

——这人怎么这么难搞啊！到底怎么又惹到他了！齐思钧愤愤不平地想。

 

06

这个好感度没有保持多久，等周峻纬发现自己的室友是谁的时候，齐思钧眼睁睁看着他的好感度刷一声往上跳了四个点。知道今天的任务以后，又往上升了一个点。

——找对了窍门，小周老师还是很好攻略的嘛。齐思钧看着对方头顶粉红色的40喜滋滋地想，全然不管自己其实并不知道周峻纬的好感度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降了又升的。

他们这次的任务特别简单，负责在另外两组外出的时候清扫阁楼、打扫房间、出门采购和做饭。小齐老师开心地跟周峻纬击了个掌，说这个任务简直是为他俩而生的。他顿了顿，看到对方头顶的数字变成了41。

小齐老师出师大捷，小齐老师喜笑颜开，小齐老师跟旁边愁眉苦脸的四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蒲郭二人抽到的任务是到街头直播卖唱，达到一定的点击量和关注量才算成功，还不能发微博和朋友圈；九明两人抽到的是给社区的小学生托管班当志愿者老师，辅导小朋友做功课。

“杀了我吧！”邵明明看到任务卡的时候尖叫出了海豚音，“有没有搞错，我给人讲课！”

郭文韬更是面如菜色：“我还要到街头卖唱呢。”

“好想跟你换啊妹妹！”邵明明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郭文韬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峻纬和小齐哥的任务根本就不科学，你们是不是给了节目组另外的价钱！”

“快去吧，再晚点就赶不上良辰吉日了，”周峻纬不由分说打断了几个人的惨叫，推着郭文韬和蒲熠星往门口走，“卖唱也是要挑时间段的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蒲熠星一边反抗一边冷静地吐槽道，“你也到街上卖过吗？”

 

齐思钧足足在沙发上笑了三分钟，周峻纬把蒲熠星扔出门以后回来，他还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好笑了你跟阿蒲，到街上卖过吗哈哈哈哈哈哈……”

周峻纬无奈地看着他，头顶的数字变成了42。

“你别说老齐，”周峻纬伸手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我还真在街头卖唱过。”

齐思钧眼睛叮一声亮了：“什么时候？”

“在加拿大的时候呀，”周峻纬掏出手机来，翻出一个视频给他看，“选修课的一项实践活动，我在广场上唱了半个多小时呢……”

那个视频年岁久远，像素很低，已经有些看不真切了，只能听到一点遥远的声音。少年穿着白衬衫，露出一个明亮又孤独的笑容来。他身后是黯淡欲雨的天空和深红色的教堂，他抱着一把吉他，孤独地坐在一把长椅上，轻声唱着玫瑰人生的调子，风吹着一群白鸽呼啦啦地从他身边飞过，深秋的枫叶窸窸窣窣地落在他头顶。他闭着眼睛，声音清澈又温柔，带着点年轻人的稚气，和现在很像，但似乎又有那么一点不同，伴随着身后教堂低沉而辽远的钟声，一点一点散落在大洋彼岸温柔又孤独的风里。

“真好听……”他听得呆了，看着视频里少年紧闭的双眼和空荡的长椅，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屏幕，小声喃喃道，“很孤独吧……”

视频戛然而止，周峻纬心头一动，怔怔地看着他。

齐思钧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眼神清澈而柔软，带着点蒙蒙的雾气，盛满了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心疼。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想好要说什么，就听到齐思钧哎呀一声，往后跳开了。

“我们三点以前要把阁楼扫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准备我们要来不及了！”齐思钧紧张之下语速又快又密，耳尖也是红的，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去了杂物间，“我去拿东西待会儿来找你——”

他在拐弯地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峻纬还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保持着刚刚那个伸手的姿势，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峻纬的好感度真的是迷啊……齐思钧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想到对方头顶的那个变成“45”的进度条，迷惑地挠了挠脑袋。

 

07

他们收拾好东西，拿着钥匙打开了年久失修的阁楼房门，进去之前齐思钧还伸手把对方头顶的一次性帽子整整好：“峻纬你太高啦，头低下来一点……”

周峻纬乖乖地任由他摆弄，头顶粉红色的进度条一跳一跳的，一手还轻轻地搭在他的腰上，姿势有点亲密，齐思钧怎么想怎么觉得周峻纬的进度条是不是坏掉了。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又潮又霉的气味裹着灰尘扑面而来，一下子把他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都冲没了。

“我去，”齐思钧捂着鼻子打了两个喷嚏，皱起脸来，不可思议道，“节目组故意留这么一个房间折腾我们吗？”

周峻纬没回他。周峻纬反应比他还大，捂着鼻子在旁边不住地打喷嚏，一边还要伸手翻架子上的东西，连眼角都红了，可怜兮兮的样子。

“哎呀你别弄了，你是不是对粉尘过敏啊，”齐思钧有点心疼，连忙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外推，“我来吧，你到外面等着我就好。”

“那怎么行。”周峻纬边打喷嚏边摇头，一脸不赞同，“我要……阿嚏！”

“出去吧你，”齐思钧不由分说把他推出去，“待会儿该送你去医院了。”

“我去拿俩口罩！”周峻纬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老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齐思钧叹了口气，转身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件屋子。这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明显好几年没有人住了，落满了灰尘，空气里满是腐败的气味，他一个人的话大概得收拾一个多小时。他又叹了口气，戴上手套打开垃圾袋，秉着呼吸把离他最近的一坨垃圾丢了进去。

……好恶心啊！齐思钧第三次从壁橱的角落里摸到变形的垃圾的时候心想，甚至角落里还有一只刚死不久的老鼠……噫。

齐思钧觉得自己不太好，皱着眉头用扫帚去够橱柜深处，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一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他裸露的手臂上轻轻地爬过去——

周峻纬刚刚拿着口罩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不同寻常的、尖锐的惨叫声。

下一秒，门猛地从里面打开了，齐思钧面色惊慌地从里面跳出来，手套外套和帽子在里面扔了一地，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扑到他怀里死死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老齐？”周峻纬不知所措，只是安抚般地轻轻摸着对方的后背，“没事吧，怎么了？”

齐思钧不说话，只是在他怀里小声地喘着气，攥着他衣服的手微微发抖，把脸用力埋进他的颈窝，细碎的呼吸断断续续地打在他的耳后。

周峻纬觉得自己的耳朵红了。

“怎……怎么了老齐？”他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小声道，“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没事，别怕，有我呢。”

齐思钧在他怀里又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慢慢松开手臂，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没事老齐，”周峻纬拉着他坐在沙发上，递过一杯温水来，“慢慢说，不着急，别怕。”

齐思钧反思了一会儿，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毫无底气地小声道：“里面……里面有好几只蜘蛛。”

“……我其实也没有很怕！”他不等对方反应，语速又快又密地补充道，“就是……你知道的，很突然！突然有那么好几只从手臂上爬过去！隔着外套我都感觉到了！超大几只！就是……”他的声音又低下去了，非常不好意思，甚至有点担心对方笑话他。

“没事没事，”周峻纬凑过来搂着他的肩膀小声哄道，“确实，这谁能想到啊，太突然了——都是节目组的错。”

节目组：？？？

“你在这里歇会儿，”周峻纬轻声道，“我去把剩下的清理完，很快就来陪你，好不好？”

齐思钧一脸操心地抬起头看着他，眼角还有点红，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可以吗，你不是过敏吗？要不还是我去……”

“没事没事，我拿了口罩，”周峻纬冲他摆了摆手，“我这就去，很快就回来，你千万别过来，就在这里好好坐着歇会儿。”

齐思钧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脸更红了。

说起来，峻纬头顶的好感度已经跳到49了啊？

——他真的好捉摸不透啊。小齐同学趴在沙发上，苦恼地想。

 

08

周峻纬收拾好阁楼出来的时候，齐思钧已经在厨房了，听到他出来的声音抬起头来笑道：“峻纬出来啦？我已经把屋子里收拾好了，你去洗个澡，我炖了个甜汤，待会你出来就差不多可以喝啦。”

周峻纬盯着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齐思钧刚洗了澡，头发半湿不干，温顺地贴着额头和侧脸，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看上去有一种格外乖巧的温柔。

“怎么了峻纬？”齐思钧注意到他的怔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头偏过一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好累呀，”周峻纬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拖长了调子，软着声音道，“我想吃拔丝地瓜——”

周峻纬认真地注视着他，像是在撒娇一样，头顶的进度条剧烈地跳动着，但是数字一直停留在“49”不动了。

齐思钧的耳朵腾地一声又红了。

“好好好，”他用力摆了摆手，“你先去洗澡，洗完澡想吃什么给你吃什么。”

 

齐思钧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把“周峻纬的好感度为什么不动了”这件事暂且抛到一边，跑到冰箱旁边去找食材，发现糖不够了。他想了想，拿起钥匙出门了。

周峻纬洗完澡出来，随口喊了一声老齐，意外地发现人不见了，只有炉子上定好时的甜汤咕嘟咕嘟地煮着。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看到灶台旁边贴了一张便签条：峻纬家里糖不够了，我出门去买，很快回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周峻纬摩挲着便签纸，眼神不定地发了会儿呆，把纸条仔细地折起来放进了口袋。下一秒，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小齐气喘吁吁地拎着个袋子从门口跑进来。

“哎呀一不小心买了这么多东西，累死我了，”他边换鞋边吐槽，“外面还下雨了……”

周峻纬被他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把手往后缩了缩，被齐思钧注意到了，对方立刻眯起眼睛看着他：“峻纬你干什么呢？”

周峻纬用无辜地眼神看着他，面带不解地摊了摊手。

“你是不是往我的锅里撒盐了？”齐思钧眯着眼睛凑近了，“是不是节目组给了你别的任务？”

“冤枉啊老齐，我刚洗完澡出来！”周峻纬立刻举手发誓，“绝对没有，不信你尝尝。”

齐思钧半信半疑地打开锅看了一眼，舀了一勺汤，小心地吹了又吹，眼神突然一转，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把人拉过来：“你喝！”

周峻纬一下子愣了。

“快点，”齐思钧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把勺子递到他唇边，小声道，“不然就是你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

他们离得太近了，齐思钧整个人都快扑到了他怀里，用一个非常亲密而暧昧的姿势搂着他，温热的呼吸都打在他的唇边，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温热的潮气和蒸腾的雨水的味道。

“老齐，”他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喉结微微一动，“你……”

齐思钧浑然不觉，湿润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低下头把那一勺送到唇边的甜汤喝掉了。

齐思钧这才满意地把手收回来，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摄像头比了个耶。

周峻纬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猛地往后跳了一步，又气又笑：“好坏啊老齐！”

 

“他们太坏了！”齐思钧坐在椅子上吐槽道，“我出门买个糖的功夫，还给我派任务。”

——其实今天的任务是给见到的第一个人一个拥抱但是他不小心做过头了但是他是不会告诉周峻纬的。

“是是是，”周峻纬笑着把手里的毛巾盖在他头上，“你最有理，还骗我……你出去的时候是不是没吹头发，湿漉漉的。”

“是有一点，不过刚刚外面还下雨了，”齐思钧趴在椅背上，乖乖地由着周峻纬给他擦头发，伸出指尖比划了一下，“就这——么一点点。”

齐思钧眼神亮晶晶地趴在那看着他，头发毛茸茸的，又乖又可爱，眼睛弯弯的，小小地缩成一团。周峻纬看着他，只觉得心里有一只长尾巴的小狐狸在他的心口上一撞一撞，连着头顶粉红色的好感度条也在剧烈地一跳一跳着。

——但是数字好像一直停留在49一动不动啊？齐思钧看着对方，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晚上所有人都回来，边吃饭边大呼小叫了一番今天的任务有多难以后，终于到了晚上。周峻纬伸长手臂抽走了齐思钧的手机，让他快点睡觉：“晚安老齐。”

齐思钧把今天的事情又捋了一遍，认为自己找到了提升周峻纬好感度的诀窍，雄心勃勃地制定了新的计划，从一起做早饭到一起出门采购一直到一起做晚饭，势要在明天把周峻纬的好感度一口气提到90。他这么想着，满意地把脸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在被子里小小地打了个滚。

“晚安峻纬！”

 

09

齐思钧雄心勃勃的计划在第二天一早就夭折了。原因无他，他生病了。

他睡得昏昏沉沉，连闹铃都没听见，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伸手按掉了他的闹钟，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老齐？”

那声音低沉又温柔，像一道涓涓细流从他的心头温热地淌过，又像一根羽毛在他耳尖轻轻地挠着，让他又舒服又难受，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什么？”对方没听清他说什么，凑近了一点问道。

“好讨厌啊……”他把脸整个埋到被子里，小声嘀咕道，“峻纬……”

 

那声音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很快走远了。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开了，一股烤面包的香气跟着来人一起飘了进来，温温柔柔地萦绕在他鼻尖：“老齐，醒醒吃饭啦。”

齐思钧生气地把脸往被子里又埋了埋，翻了个身不理他。

周峻纬皱了皱眉，强硬地伸手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看到对方紧闭的双眼和飞红的脸颊。

“老齐？”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有点烫。

——一定是昨天被吓了一跳，又出门吹了风淋了雨的缘故。齐思钧被他冰凉的指尖冰得瑟缩了一下，慌张地想缩进被子里，被对方强硬地按住了。周峻纬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对方的。

这下更明显了。确实是发烧了。

他从药箱里翻出体温计来，把人扶起来量了一下，无奈地把人摇醒了：“老齐，醒醒，你发烧了。”

齐思钧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惊叫了一声就手软脚软地要往起爬。

“小心点！”周峻纬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把他搂在怀里，“急着干什么？”

“哎呀，说了我今天早上做饭的，”他晕晕乎乎地歪在对方怀里，急得眼角都红了，“我……”

“你都这样了还做什么饭？”周峻纬都快被他气笑了，“我都做好了，饿不死他们。”

齐思钧嘟囔了一句什么，周峻纬没听清。

“你现在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盛点粥好不好？”周峻纬把他放回被子里，柔声道，“你今天什么也不用想了，就把自己养好就行了。”

齐思钧呆呆地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晕晕乎乎地看着他点头，看起来又乖又听话，头顶只差一对狐狸耳朵。

周峻纬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出门，听到对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还是49呀……”

“嗯？”周峻纬不明所以，回头看着他。小狐狸已经又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10

周峻纬到厨房盛了一碗粥，把齐思钧生病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并蛮横无理地拒绝了他们“要去看看小齐哥”的请求，自己端着碗进去了。

邵明明在餐桌上默不作声地目睹了这一切，转过脸跟唐九洲用力击了个掌，露出了kdl的表情。

周峻纬懒得理他们，走进房间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小心地把人扶起来：“老齐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齐思钧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睁开了眼睛，但还是很乖很听话，呆了几秒以后就听话地张开了嘴。

周峻纬递过一个杯子来，让他漱了漱口，才舀了一勺温热的白粥递到他唇边。齐思钧的嘴唇因为发烧有些干裂，他无意识地舔了好几下，周峻纬皱了皱眉，伸手按住他的嘴唇：“别舔。”

“啊？”齐思钧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又舔了一下嘴唇。

周峻纬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缩回了手。他头顶粉红色的进度条又在剧烈地跳动了。

“……算了，没事，”他深吸了一口气，“来，张嘴。”

齐思钧呆呆地又被喂了几口，慢慢有点缓过来的样子，咂了咂嘴小声道：“真好吃。”

周峻纬发愁地看着他：这是真烧傻了。一碗白粥能好吃到哪里？

“那你就再吃点，”周峻纬这么想着，嘴上还是哄着对方乖乖张嘴，“想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齐思钧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又喝了一口，突然小声道：“骗人。”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被杯盏碰撞的声音湮没，但非常坚定，周峻纬听得格外清楚，一下子愣住了：“什么？”

“你骗人，你才不会天天做饭给我，”齐思钧低着头，有点难过的小声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周峻纬被这个跳脱的思路震惊了：“啊？”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齐思钧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笃定了。

周峻纬目瞪口呆，一脸茫然：“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九洲和明明，还有文韬，喜欢我都有这——么多，”齐思钧低着头认真比划了一个好长好长的距离，“连阿蒲都有这——么多。”他把手稍微往回缩了一点。

周峻纬决定待会儿就出去把蒲熠星打一顿。

“你呢，”他难过又伤心地撇了撇嘴，手比划了一个非常短的距离，“只有这——么一点点。”

周峻纬缩了缩脖子，不解又震惊地看着他。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还要骗我，”齐思钧这么说着，连眼角都红了，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顿了顿，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很伤心地小声说，“我也不要再喜欢你了。”

周峻纬脑子里轰的一声。

“你……”他用了十几秒才重启了语言系统，艰难地张了张嘴，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你说什么老齐？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要再喜欢你啦，”齐思钧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峻纬，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下一秒，周峻纬伸出手来，用力抱住了他。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他用力地把人抱紧了，感受到对方在自己怀里小小的挣扎，滚烫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脖子上，“老齐……”

“老齐，”他把对方的名字在唇边反复呢喃，把人抱得更紧一些，小声叹息着闭上眼睛，“我爱你，比其他所有人都爱你——我比你还要爱你。”

 

11

周峻纬把人按在床垫上，小心地亲吻对方干裂的嘴唇，感觉到对方不安的呼吸和唇齿间炽热的温度，闭着眼睛交换了一个温情脉脉的吻。

“现在呢，”他把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用气声笑道，“还觉得我不喜欢你吗？”

齐思钧彻底清醒了，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红着脸捂住了嘴，慌张地往后缩了缩：“知道了知道了——会传染给你的！”

周峻纬又笑了起来，俯下身在他眼角轻轻地吻了一下：“快点好起来。”

齐思钧捂着嘴用力点了点头，又用力摇了摇头。周峻纬笑了一声，用力搂了搂他的肩。

在他头顶，那根粉红色的进度条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突破了停滞许久的“49”，刷地一声变成了满格。

 

“磕到了。”邵明明趴在门口听了又听，笃定地跟唐九洲击了个掌。

“录下来了。”蒲熠星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收起来，唐九洲给他点了个赞。

“下次就靠这个让他做饭和刷碗了。”郭文韬冷静地补充道。

 

12

齐思钧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头顶五颜六色的好感度条都不见了，包括周峻纬的。

——他也是用了很久才知道，周峻纬头顶那条充满少女心的粉红色，不是他个人好感度的进度条，而是恋爱进度条。

END

我真的很话痨！

忘记好感度这个梗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了但是总之应该是在别的地方看到的梗对不起……